上影,中国获国际奖最多的影企-z6尊龙旗舰厅
早春二月,乍暖还寒。虽然上海的雨依旧不依不饶,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;但千万里之外,柏林的天空灿焕若锦,正被“上海出品”的霞光映照着:上影演员王景春和搭档咏梅凭借在电影《地久天长》中的精湛演技,夺得第69届柏林国际电影节最佳男演员与最佳女演员“银熊奖”——在同一届欧洲三大电影节(戛纳 / 柏林 / 威尼斯电影节)上,同一部中国电影里的男女主角连擒双熊,已开历史先河。而除了王小帅执导的《地久天长》大获成功,另一部上海出品的影片《第一次的离别》,也拿到了新生代kplus国际评委会大奖,交相生辉。
近年来,上海电影于打响“上海文化”品牌的征程中,愈战愈勇,通过不断烙刻“上海出品”的深深印记,为中国电影在全球范围内提升了美誉度和影响力。值此可喜的荣耀时分,《新民周刊》专访了上海电影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、上海电影家协会主席任仲伦,听这位2007年便将华表奖优秀出品人奖收入囊中的业内大咖,聊一聊作为中国电影的发祥地、新时代的产业重镇,上海电影如何持续发力,既要地久天长,也望一骑绝尘。
今天的成绩,有缘由、有积累
擦亮“上海文化”的金字招牌,电影是主战场,上影是主力军。在任仲伦看来,“这座城市本质上是一座电影之城”,时运到、人力兴,则万象更新。
他对中国影史、上海影史做了一番回顾:“上世纪三四十年代,中国电影在沪发轫,渐成标杆。这座最早吸纳近代工业文明的城市,电影技术更强,商业环境更好,开放程度更高,汇聚了国内外优秀的行业人才,又有一批最稳定的观众群体——市民阶层在支撑,导致当时的上海电影,站着、蹲着、躺着都是高度,具有威胁的对手?无。50年代,恰恰也是上海电影的一个高潮期,依托早前形成的工业基础、创作资源基础,我们保住了优势。其实,一直到改革开放初期,这份优势还在,但其它城市的电影制片厂纷纷崛起,上海‘一统天下’的局面,被‘半壁江山’所取代了。
“真正落后,大概在90年代中后期的时候。大背景是中国电影碰到了困难,上海电影亦如是,呈现整体下滑势头;小环境是北京已涌现体制灵活、为数不少的各类电影公司,上海依旧主要靠上影,自然独木难支。那会儿,上影面临诸多困难,一方面是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,我们对商业的探索不足;另一方面,第五代导演冉冉升起之时,上海缺乏相应的代表性人物,青黄不接。于是,‘北漂’现象出现,差距逐渐拉开,而上海的电影人们,实则一直都在关注与焦虑——上海电影的地位,究竟在哪里?”
任仲伦表示,这座城市的电影史知会人们,它始终是尊重电影、热爱电影的,电影融入了城市生活的血脉。比如,廿余年来潮起潮落,但每一届上海国际电影节的影展环节,出票量总是居高不下,痴心观众总是乐于为好莱坞大片外,那些相对小众、冷门却优异的作品奉上红心。所以,今朝“上海出品”向“必属精品”努力,绝非毫无征兆、一蹴而就的出乎意料,而是有缘由、有积累的。事实上,改革开放40年间,上海电影佳片如云,其中,上影共生产电影522部、电视剧316部;上美影生产动画电影24部、艺术短片207部、动画系列片60部计1661集;上译厂配音录制影片986部;上影出品影片获奖778次,艺术家获奖78人次……全面繁荣,不是朝夕之功。
近几年来,政府出台了包括《关于促进上海电影发展的若干政策实施细则》、《关于加快本市文化创意产业创新发展的若干意见》在内的,一系列鼓励电影行业发展的新政,进一步引导、培育让电影艺术的种子,在上海开花结果的肥沃土壤——市场主体更多元、产业链布局更完备;上影集聚优秀的创作团队,在里面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。“眼下的成绩,不是像天边偶然飘来一朵云,降下一阵雨,然后小绿苗突变参天大树了;它是基于电影与城市的亲密关系,基于政策的扶持助力,才让我们看到了越来越多的可能性。”任仲伦说。
值得一提的是,最近这十年,上影称得上我国在国际上获奖最多的电影企业。其身为第一出品方的影片,在戛纳、柏林、威尼斯频传捷报(如《三峡好人》、《色·戒》,使华语片2006、2007蝉联金狮奖)。此前,外界普遍持有一种观点,唯有全套班底(导演、演员)都是“上海制造”,方有资格被认为是纯正的“上海出品”;如今,这种“偏见”到了纠正的时候。任仲伦向记者强调道,“只要第一出品方、主要投资方是上海,那我们就应当把电影看成上海出品。你去看好莱坞的逻辑,决定这个问题的关键答案,在于电影的主要投资方和z6尊龙旗舰厅的版权拥有方是谁,何必纠结于导演、演员到底来自何方呢?好莱坞的大公司,就没有所谓自家的导演、演员、编剧、摄影,导演只向导演工会报到,编剧只向编剧工会报到,所有人接受电影项目的双向市场选择,这一部携手合作,下一部分道扬镳,是极为常见的。”
握手“第六代”,走得更远
1966年9月底,父母抱着出生4个月的王小帅坐上了拥挤的火车,开进大山掩护下的工厂,支援“三线”建设。父亲那上海戏剧学院的教书生涯被中断,而当在贵州山区度过童年和青年时光的王小帅第一次踏足上海,却发现设想触摸过无数次的地方,竟如此地陌生。
但这座“影都”的电影创作理念,即“现实主义 艺术追索”,一向是与以贾樟柯、王小帅等为领军人物的中国影坛“第六代”导演契合的。上海属于国内最早一批与“第六代”相交、结合的城市,成就斐然。在他们初出茅庐、舆论普遍大打问号的那段日子里,上海便不吝抛出橄榄枝,积极寻求合作。之后,业界一度流传着关于三组“黄金搭档”的说法:张伟平和张艺谋、王中军和冯小刚、任仲伦和贾樟柯。
“大约是在2003年年底吧,我认识了贾樟柯。当时,他并不被看好,可多年来他能坚持把自己的路走下去,不容易。我觉得贾樟柯的作品有价值,上影主导出品了近10部他的片子。就我个人而言,不反对商业片,也拍了不少;但是,有这么个‘第六代’,天然选择了另一条道路,沿袭了法国真实电影和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电影的美学,沿袭了《神女》《十字街头》《马路天使》《一江春水向东流》等中国电影、上海电影的传统,用最朴实的电影语言、不那么戏剧化的情节,贴近草根生活,关心底层命运,我们必须去支持。”在欣然点赞贾樟柯的同时,任仲伦不忘指出,“他的单部影片,都称不上史诗,不宜捧杀;不过,若他聚焦大时代里小人物的初衷不改,拍十几年、几十年,那么,将其所有的影片串联起来,就是一部社会变革的史诗了。”
相当长一段时期内,大银幕上更多呈现了集体的、从众的意识与观念;而“第六代”导演重作家电影的思维模式,用艺术的方法论,顽强表达了对人世的一种自我的体悟。这种自我的体悟,不一定是抵触的、对抗的,相反,真实的倾诉,让镜头更有力量,让情绪的自觉铺展,打动了全世界。
是的,中国要打动全世界,上海要打动全世界。恰如贾樟柯的《世界》所揭示的,一日长于一年,世界就是角落。城市各个剖面的每一道罅隙,就是角角落落,就是整个世界。“上海出品”海纳百川的禀性,促成了一代代电影人选择与之握手,共谱写给光影的恋曲;更促成了全球化语境下中国电影对外合作的拓展纵深,讲好了“上海故事”。“在国内所有电影集团里,上影是走得很远的。2004年,我们就和华纳合作了中国第一家合资影院;同年,引进了第一块imax银幕;2007年,参与了《木乃伊3》和环球公司的合拍片;2009年,跟美国technicolor成立了特技特效公司——上影特艺;大前年,又抢鲜引进了李安的3d/4k/120帧。此外,我们车墩影视基地的改造规划,德国巴伯尔斯堡电影制片厂、英国松林制片厂等行业领先者提供了他们的方案……从建设,到制片,到技术,上影的国际合作是全方位展开的。”任仲伦告诉记者。
在他的构想里,中国电影的文化自信,引导者是“中国”本身;可是在产业发展的过程里,应当向国际知名大企业借鉴、学习,了解、融入其运行范式,全面提升我们的电影制作能力、行业议价能力、全球营销能力等,实现从电影大国到电影强国的飞跃。
中国电影将进入大公司时代
2016年,任仲伦就在各种场合发声,“今后5年,中国电影将进入大公司时代。”
高投入,高风险,一将功成万骨枯。电影圈内,赚大钱的永远是少数。在这样的情况下,中小电影企业愈发撑不起、耗不起,一旦两三年不出爆款,可能就一蹶不振了。“大公司耐压,一部片子赔了,仍有余力搏击下一部。我们上影,要成为更强大的电影公司。”展望“上海出品”的未来,任仲伦不乏信心。
他是有底气的。上影集团多次被评为全国文化企业30强,两次被评为全国文化体制改革先进企业,斩获中央“五个一工程”奖连续5届的11个奖项,主导出品的电影《西藏天空》、电视剧《焦裕禄》、《彭德怀元帅》,得到习总书记的好评。现可用资金雄厚,负债率控制在合理范畴,利润可观。成功上市后,企业的经营实力、抗风险能力和市场影响力显著增强,凸显了国有龙头企业的作用。记者获悉,猪年上影或投一颗“重磅炸弹”,由吴京、章子怡、胡歌等参演、群星荟萃的《攀登者》,将成为献礼国庆的超级大片。
“把事情做成事件,把难点做成亮点,把战术做成战略——好比下棋,下飞行棋掷骰子,靠运气;到下跳棋,已经有战术布局的思路了;而下围棋,要从战略大局出发,运筹帷幄。总之,我们是一步步踏踏实实地干出来的,而不是敲锣打鼓嚷出来的。”
令任仲伦欣慰的是,目前,中国电影市场形势不错,“上海出品”将来大有可为。“前十年的‘狂飙突进’虽已结束,但票房依然处于稳步增长中。去年下半年,电影行业若干负面问题浮出水面,业内担忧,2019会否‘凛冬来袭’?经历过中国电影的低谷期,我们不是没有心理压力的,怕市场被动摇,甚而出现‘大萧条’的景况。电影是非常讲究口碑的,你不得不小心翼翼地仔细维护着——幸好,今年的春节档,大盘保住了,可见受众观影热度未减。近两年,我也注意到‘品质为王’的趋向越来越明显了,释放健康的信号。”
在上影集团的长期目标中,制作高质量“上海出品”的电影,被看作是“义不容辞、责无旁贷”。“创作领先、市场领先、影响领先”的口号,十几年如一日,未尝变更。也许,只有这般一心一意、全心全意,才能打磨出“上海出品”的精度。坦白讲,电影亦为追名逐利的行业,然而,我们希冀那些有理想、有情怀的电影诗人们,能持之以恒点缀银亮色的梦境,持之以恒产出震动性灵的精神补给品,让黑暗中短短的两三个小时,化刹那,为永恒。